2020-01-11新聞來源:188BETApp
與山的緣
青崗山裏兒時的碎片
我出生在四川盆地東南的內江市,老家屬於典型的丘陵地貌,不高的小山丘由成都平原邊緣一直延展而來。老屋建在一座山的山腰上,站在屋前的壩子,順著山溝一眼望去,便可看見星星點點的房子散落在山腳、山腰、山間,勤勞的祖輩總是願意將房子蓋在離自家土地更近的地方。老屋的正當前是條山溝,山溝另一側是一座大山,老一輩都叫她青崗山。老家的山很多都在早年土地下放到戶時被各家開墾成了自留地,山體向陽的、水源好的地塊被開墾得坑坑窪窪,猶如生了癩子一般。唯獨青崗山被完整的保留了下來,一片翠綠,沒有一處不完美的地方,這也給孩提時的我們留下了一片遊樂淨土。
十三歲那年,姐姐生日那天,家裏來了些客人。趁著昨夜的雷雨,保準山裏生出了蘑菇。帶上外公家的幾個表兄妹,一頭紮進青崗山。雷雨讓整座山都變得濕漉漉的。上山的小路伸出許多路邊小樹的枝蔓,一夜雷雨讓枝頭掛滿了露水,走在前麵的人總是會打濕全身,然而大家並不介意走在前麵,那是因為走在前麵也多了一個捉弄人的機會。前麵的人趁著後麵的人沒有注意,用力猛地一腳踹向路邊的樹,再急步走出樹枝的遮蓋範圍,掛在樹上的水珠被猛的一震掉落下來,後麵的人恰好迎頭趕上,淋得落湯雞般,惹得大家放肆的笑。
雨後的枯葉腐爛後,長出了各種蘑菇,紅的、白的、黑的、帶著芝麻點的,藏在了枯葉下、青苔旁。多年采蘑菇的經曆讓我知道漂亮的蘑菇往往是有毒的。小表弟誌明隻有八歲大,也跟在我們屁股後邊找著。我們在前麵尋著,不時因撿到一朵大蘑菇而歡呼,誌明或許也想體驗這種歡喜,悄悄的把一朵朵他覺得漂亮的放進了背簍。臨近晌午,背著滿筐收獲,一群人開心的回了家。中午,伴著一桌魚、肉,蘑菇湯顯得異常鮮美。
下午,長輩們悠閑的擺著龍門陣、打著麻將。漸漸的,有人想吐,接著大家都有了些反胃的症狀。奶奶突然意識到什麼,趕緊讓小叔去請了村裏的醫生。醫生來了後,給每人吃了藥,症狀終有所緩解。這次的青崗山撿蘑菇給我留下了極深的記憶,那種讓家人和客人中毒的負疚感讓我在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都不想吃蘑菇,也讓我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討厭上青崗山。年少時的性情總是在我們成年後顯得可笑,也顯得可愛。
不高山上愛情的記錄
後來上了大學,父母把奶奶也接到了成都,便很少回老家了,更是沒了機會再上青崗山。走進大學校園,學校裏有座橋叫長橋,長橋跨過一個湖,叫明遠湖。明遠湖的一邊便是不高山。不高山,如果不是山腳的一塊石頭上刻著不高山三個大字,很難讓我將她歸類為一座山,以我老家山的標準充其量是個麵積寬一點的土包,湖邊的一塊平地攤了塊煎蛋似的。
因為不高山遠離教學區、住宿區,不易被打擾的特點使得不高山成了學校情侶的聖地。大學時的我們,對愛情是十分向往的。隔壁16班有個女生叫程*,一臉安然,高挑的個子,濃密的頭發總是直直的搭在後背和兩肩,些許嬰兒肥的臉上兩顆大眼睛像寶石般明亮,總愛背個雙肩書包悠然的走過長橋。大一下學期一次大課上的偶見讓我一直難以忘記她。那時的我,太過靦腆,不敢表達,隻能偷偷的跟著她,一起去上課,躲在教室後麵的某個角落默默的看著她,覺得她很美。
再後來,一次暑假回來,尋遍整個學校,也沒能再見到她。有人說,今生見的人都是前世未盡的緣,我想,那次大課上的偶見應當是我們今世的緣起,最後一次趴在教學樓的欄杆上看著她背著雙肩包走過長橋、消失在人群中便是我們的緣盡吧。
那段時光,夢裏多少次牽著她的手走在不高山的林蔭小道,看夕陽西下,觀花謝花開。
陽關照進錦屏山與我
幾年之後,我來到了攀西,來到了錦屏。隻那麼透過車窗的一瞥,此處山的豪邁便震懾住了我。錦屏的山,棱角分明,可清晰的分清哪處是山脊,哪處是山穀,山脊從山頂一路沿著劃破視界劃向穀底,再沿著另一個山棱一路斜上劃向另一座山的山頂,輪廓清晰。而老家的山有時一個山頂耷拉在另一座山腰上,低矮起伏;這裏的山雖正值盛夏然明顯看得出淺綠山體是由低矮的小樹和草勉強遮蓋,而老家的山一年四季通體綠色,鬱鬱蔥蔥的長滿大樹。如果老家的山是一位優雅婉約的淑女,這裏的山便是一名俊朗剛毅的漢子。
從西昌去到錦屏的路,先是從西昌平原直直的伸出到平原邊緣;漸漸進入平原與高山分界的丘陵地帶,路也彎曲了許多;慢慢便開始進入真正的大山,上山的路開始呈現出之字形。汽車在蜿蜒的路上爬行十多分鍾,平原和丘陵早已消失在車後,一路向前,可從一邊的車窗看到來時的路,而另一邊車窗則是將要去的路。跨過犛牛山隧洞,下山的路同樣的曲折,沿著這座山的山頂盤沿至那座山的山腰,直至消失在視野裏。公路像在山體裏扣出來一般,愈發的險要。路得對岸,各式的山從車窗外閃過,有筆直從山頂插向穀底的,有巍然矗立令人肅然的,不禁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兩小時車程,便到了一號營地。一號營地建在一處小河灣旁,背靠一座此地少見的緩坡,緩坡上一匹綠毯斜鋪向河灣。營地對岸,兩座大山夾著一座小山,似一家三口坐在營地對岸默默地觀察著營地裏這群人工作、生活。三座山的山穀間,一到汛期,便可瞧見山體上掛著一條兩條小瀑布,小瀑布流經至山腳處時,停頓下來彙成一股溪流。溪流旁邊出現了座低矮的瓦房,很難知道瓦房裏的人家是什麼時候搬過來的。平日裏,站在辦公樓的陽台上,便可瞧見對岸白日炊煙繚繞,瓦房主人出門勞作;夜裏燈火閃閃,一日勞作後扛著月色走上回家的路。我想,對岸的人家也常常這樣遠遠地看著我們朝出夕歸吧。
山羊在這裏是極其常見的,這裏的山大多極其陡峭,然而山羊卻能如履平地,羊蹄像吸盤一樣吸附在大山的表麵,山的每個角落都能留下它們的腳印。這裏的山多險峻,大多數地方都很難栽種莊稼,大片的山體長滿了草,加之七八十度的斜坡使得這裏除了山羊幾乎沒有其他動物能夠輕鬆行走,因此這裏也就成了山羊的天堂。與老家放羊得時刻有人守著怕啃了地裏莊稼不同,這裏的農戶把山羊趕上了山也就不管了,羊也十分享受這份自由,歡暢地漫山遍野地跑,遠遠望去,土黃的山體表麵灑了一把芝麻粒似的。
羊吃飽後,有的隨性找塊地蜷著曬太陽,有的挺著圓溜兒的肚子悠閑的四處遊蕩。吃撐了的山羊走路的模樣是極其搞笑的,圓溜溜的肚兒鼓得像個氣球,讓人擔心隨時都可能炸開,氣球下麵杵了四條細腿兒,走起路來,晃晃悠悠的,上下牙卻依然規律的沿著左右方向嚼著些草,偶爾經過的汽車驚動了它們,便猛一轉頭、閉了嘴直直的盯著聲音來的方向,隔了許久,斷定沒了危險,方才繼續用上下牙磨著嘴裏的零嘴兒。
除了養羊,農戶們也種些玉米土豆,玉米土豆不像水稻小麥那樣嬌生慣養,隻需些土,在開春的時候,掏出個坑,灑幾粒種子,覆上土,也就不必再多費什麼心思,像極了這裏的山羊,自由的、閑散的生長。農戶們的日子就這樣過著,像他們養的羊、種的玉米土豆,淡淡的、悠悠的一季又一年。對岸我們的日子也這樣過著,淡淡的、悠悠的。
與山的緣
自工作以來,因出差、學習、遊玩的機會,去過了很多的地方,也看過了很多的山。曾沉浸於蘭州黃土高原那千溝萬壑的滄桑;感染於彩雲之南那山綠得熱情、綠得嬌豔;醉心於南京中山陵那山儂儂細語道來的清麗、雋秀;感慨於深圳大海之邊那一匹匹山,蒼勁如蛟龍入海般紮進海裏的靈動。
時常想起爺爺在世時常說,有水有山的地方才是好地方;也會想起父親時常念叨起老家那矮矮的老屋、上山的小路和那翠綠的青崗山;抬頭,營地對岸那山形似玉女仰望著天,大河灣方向那山宛如大象低頭靜靜的飲著一曲江水。
窗外,陽光燦爛。
我想:這輩子與山結緣,好!
姓名:陳偉
出生年月:1987年8月
單位:雅礱江流域水電開發有限公司
專業:檢修監控專業